第十三届博和法律论坛 | 顾永忠：刑事法视野下的企业合规

编者按

2022年12月11日，第十三届博和法律论坛顺利举办，本届论坛由上海市犯罪学学会、上海市普陀区法学会、华东政法大学刑事法学院及上海博和汉商律师事务所（以下简称“博和汉商”）联合主办，以“多维、融合、拓展——企业合规与刑事律师参与”为主题，通过“线下会议+线上直播”的论坛形式，上万名观众通过线上形式观看本次活动。

本文系对中国政法大学国家法律援助研究院首席专家，中国政法大学刑诉法学教授、博士生导师顾永忠在论坛上的主题发言的整理。

顾永忠

中国政法大学国家法律援助研究院首席专家

中国政法大学刑诉法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顾永忠教授主题发言视频）

刑事法视野下的企业合规

各位朋友，大家好！今天是第十三届博和法律论坛开幕，非常感谢林东品主任的邀请，使我有机会多次参加博和法律论坛。本届论坛的主题是“多维、融合、拓展--企业合规与刑事律师参与”，我从刑事法的视角就企业合规谈几点个人看法。

第一，企业合规与刑事法律、刑事诉讼应当是什么关系？

什么是企业合规？在我看来应该是指政府主管部门、行业监管部门，以及企业自身对企业开展的生产、经营、管理活动提出的应当符合法律法规以及行业监管的规则或者准则，以及企业的章程、规章、制度等一系列要求的组合。对于涉外企业而言，企业合规还包括符合国际条约、国际规则，甚至符合国际惯例的要求。总之，企业进行生产、经营、管理活动应当符合法律法规、行业准则、国际惯例、国际条约等一系列的要求。符合这些要求则是合规的，不符合这些要求则是不合规的，就会发生合规风险，甚至可能发生违法违规的行为。所以企业合规通常主要涉及到商事、行政法律法规，以及行业管理准则规范等。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企业合规在通常情况下并不涉及刑事法律，也不涉及刑事诉讼。因为一旦出现了企业合规风险，或者发生违法违规行为，一般通过商事行政法律的调整包括制裁就可以达到目的。而只有突破一定界限的时候，才可能需要刑事法律和刑事诉讼来介入企业合规问题。企业合规涉及两道防线，一是商事行政法律法规，通常不涉及刑法和刑事诉讼法等刑事法律，但是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涉及到刑事法律的介入，这是第二道防线。

第二，在什么情况下，企业合规需要刑事法律、刑事诉讼的介入？

有三种情形需要刑事法律、刑事诉讼介入：

1．企业的违法违规问题屡究屡犯屡教不改。比如，企业容易发生的一种刑事违法行为是逃税。对逃税行为，我国税法和刑法都有明确规定，如果是初次逃税，能够接受税务机关的处罚，补交税款，缴纳滞纳金，接受处罚等等，就不再追究企业逃税的刑事责任，也就不构成逃税罪。但是如果是屡教不改，在初次处罚以后又再犯，就可能会构成逃税罪，需要追究刑事责任。

2．企业违法违规已经突破了商事行政法律的底线，触犯了刑事法律的红线。比如说，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是刑法上的概念，但是并非只要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都构成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发票管理办法》第22条针对企业管理活动中比较常见的虚开发票行为做出了概括和归纳，如果只是上述规定的虚开发票的行为，包括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行为，那当然就是虚开发票行为，属于企业违规违法问题，并不涉及刑事法律和刑事诉讼的问题。但是如果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是为了骗抵增值税，并且事实上或者客观上也给国家税款税收造成了损失，这就已经超出了《发票管理办法》所规定的一般虚开发票行为的底线，就已经触犯了刑法，构成了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

3．企业的违法违规行为造成的危害结果已经突破商事行政法律制裁的范围，必须由刑事法律介入。比较多见的是企业的生产、经营、管理活动中发生的生产安全事故。如果生产安全事故是一般的事故，造成的后果不严重，比如，轻微的伤害，或者较小的财产损失，没有涉及到重大的人身、财产损失后果的，一般不按照刑法来处理。但是如果生产经营活动造成的后果比较严重，导致多人死亡或者重伤，包括对国家的财产、企业的财产、人民的财产造成了重大损失的，这种情况下也就要由刑事法律出手，通过刑事诉讼来解决。

这是我们一定要明确的，虽然企业合规一般不涉及刑事法律、刑事诉讼，但是到了一定程度，需要刑事法律、刑事诉讼来介入。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刑事法律和商事行政法律在调整企业生产、经营、管理活动的社会关系和他们的生产、经营、管理活动的时候，其实具有明确的分工，第一道防线应该是商事法律、行政法律法规，突破了这道防线才需要刑事法律来出手，刑事诉讼来介入。

第三，如何对待企业违反刑事法律的问题？

关于“如何对待企业违反刑事法律的问题”，过去我们关注不够，研究也不够。近两年，这已成为刑事法律界、企业合规界关注的热点和重点。大家基本形成了一个共识：对于企业已经发生违法违规行为，并且触犯了刑法的时候，一方面需要刑法的介入，需要刑事诉讼来处理和解决，但另一方面还要对涉案企业给予一些从轻从宽的处理和处罚。为什么呢？

其一，企业不同于个人或者自然人，企业涉及少则十几人几十人，多则几千人上万人。如果对企业的问题，包括违法犯罪问题处理不当，就会殃及企业的员工；其二，企业涉及到几十人、几百人、成千上万人，如果对企业处理过度，实际上会造成社会的不稳定，因为员工们一旦失业，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就会增加；其三，企业是国家税收的重要来源，如果对违法违规的企业处罚过重，导致它关门倒闭，实际上也会造成国家税收的减少。

基于这些原因，近年来大家一直关注涉案企业如何处理的问题，包括在最高检的推动下，我国正在开展涉案企业合规不起诉以及即使起诉也要从轻从宽处罚的全国性改革试点，目前已经取得了相当的成效。

最后，在企业合规中刑事律师发挥什么作用？

我认为刑事律师在企业合规中发挥三方面的作用：其一，刑事律师作为辩护人，依法为涉案企业进行辩护。涉案企业构成犯罪还是不构成犯罪，构成此罪还是彼罪，需要刑事律师提供辩护。其二，在涉案企业合规的过程中，刑事律师直接参与到合规的活动中，即帮助企业防范合规风险，企业不仅不能触犯商事法律、行政法律法规，更不能触犯刑事法律，这也是合规顾问或者项目律师的工作内容。其三，刑事律师作为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的成员，参与到涉案企业合规的监督评估验收过程中，对企业合规整改过程中是否达到了法律的要求，是否可以有效地防止再犯的问题进行评估。

由于时间关系，我就以上问题发表几点看法，与大家进行交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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